招財貓轉世

早晚到佛堂祭拜的日子，很快地過了一個月，來到阿爸做滿七的這一天。
二姑、小姑、以及爸爸的好友鍾叔叔、鍾太太、大陳叔叔都來幫忙助念，
結束後，善得人本阿凱和我們做了明天告別式行程最後的確認，
並到板殯崇仁廳看了一下剛剛做好的場佈。
在姻親花籃旁，預留了放腳踏車紙紮的位置。
除了爸的照片需要微調之外，其他小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
7/27一早6:50到佛堂和爸爸報告，7:00著裝，到板殯領收爸爸的大體。
司儀請我們三位小輩，在唱名時，一起上前確認是不是爸爸。
爸爸已經穿好我之前為他選好的西裝，
可能地心引力和水分流失吧！爸爸的臉不如生前豐腴，一瞬間我還遲疑了一下。

當我們在禮廳誦經的時候，善得已經將爸爸入殮，
身邊擺滿我們送給他的音響、車衣紙紮，以及這一個月來折的 108朵蓮花和若干元寶。
現在的化妝技術比起以前好很多，爸爸看起來氣色不錯，相當自然。
接著做辭生及手尾錢的儀式，這兩項是選擇性的，
以前阿公阿嬤時也有做，所以也就跟著排入，順便多爭取一點看到爸爸的機會。

回到大廳，8:00 開始家祭。
司儀留意到爸媽都是台南出身，詢問我們接外家的意願，但其實也只有哥代表跪接舅姨入廳和上香而已。
家祭結束，由哥代表念了祭文，內容主要由哥提寫，我追加一些生活小事。
感謝哥好友阿炮哥的側錄。
  

我們王家的男人最大的特徵是靜默。王家的聚會總是很安靜，彼此之間很少交談，
這群外貌相似的人坐在一起像是一場巧合，間雜著的談話多是女眷們發出的，
男人們幾乎只吃飯、不多話。

在家裡也是，我跟父親極少交談，我們很有默契地在同一個房子內存在，
他幹他的活，我做我的事。
他來叫我，通常就是要我跟他一起扛貨、送貨，或是看顧家裡生財的紡織機器，
事情交代清楚，我們的對話也就結束了。
父親只有幾杯黃湯下肚之後，話才會變多。

父親的關心是很隱晦的，他或許並不清楚我在做甚麼，但他會試著閱讀我架上的書，
看我所寫的文稿，甚至還偷偷騎車到我工作的地方附近看看。
記得我第一回搭機去美國，出發的時間極早，拎著行李箱下樓，
竟看見父親就坐在客廳沙發上，假裝他今天起得早了，剛好能目送我出門，
連我從美國回來都還特地開車到機場等我。
妹妹喜歡日本偶像團體，這種難記的日本名字，都偷偷記住，然後假裝不經意的提到。
父親隱藏關心的技術實在不好，其實我們都知道。

我的爸媽並不簡單，年輕時從臺南鄉下來臺北打拼，從一只皮箱到擁有安身立命的房子，
在美維同事、老陳伯伯、鍾叔叔、馬叔叔、大陳叔叔、阿丁叔叔的幫忙下，
我們家才能逐漸累積家底，謝謝你們。你們是他最好的工作夥伴，也是要好的朋友。
父親不愛麻煩別人，常常給予而不求回饋，
我和妹妹包紅包給他，還會顯得不好意思地收下，客氣地說聲謝謝。

父親是念舊且重感情的，他最在乎的是他長大的牛山，
在以前宿舍還沒拆掉之前，每逢回鄉他都會想去轉轉，順道去看看水雲國小。
對於他鹽水中學的朋友，他也經常掛念著。
父親就只讀過這兩所學校，他是帶著感情很積極地去參加校友的活動，
爸爸很節省，省話、省錢、省時間，但對念舊的事情很慷慨，願意花許多力氣在上頭。
他不大會說，但做了很多。
謝謝爸爸水雲和鹽中的朋友們，謝謝你們陪了父親一段美好的歲月。

父親喜歡的娛樂並不多，聽歌跟騎單車是他的最愛。
爸爸愛聽江蕙唱歌，每回江蕙的演唱會妹妹都會去幫忙搶票，讓爸爸大飽耳福。
爸爸愛騎單車，他曾試著邀我跟他一起騎，但我總是騎不動，
他為了邀妹妹一起，還把腳踏車坐墊下的鋼管鋸短，好讓妹妹跨得上去，
但妹妹就這麼一次跟著媽媽與父親騎到鶯歌，之後再也不答應了。
所幸父親後來結識了一群單車的愛好者，
陪著他一起騎車四處遊走，陪他完成了環島的單車夢。
謝謝土城、華江跟老騰的單車好友，爸爸跟你們一同騎車的這些年，過得相當快樂。

爸爸離世，倉促得不大真實，彷彿只是一早跨上單車出了門，雲遊到另一個地方去了。
但是爸爸，這回您騎得太遠了，甚麼話都沒留就走了，一如您平常的靜默。
今天你的親朋好友們都來這裡送您最後一程，請幫忙騎去跟眾仙神佛說，
保佑大家順順利利、平平安安，
您的孫子得生也在那裏等你，請你也好好看顧他。爸爸謝謝您多年的辛勞，爸爸再見。

公祭結束，瞻仰遺容，這是看到爸爸，並說謝謝的最後機會了。
抓緊空檔，把做好的壽司盤和鰻魚飯，放在爸爸嘴邊，鹿說：「這樣路上要吃的時候比較方便。」
師父人很好，攙扶腿腳不好的大伯完成封釘。
儀式結束，送爸爸到三峽火化。
感謝伯叔嬸姑們、鍾叔叔、鍾太太、馬叔叔，來送爸爸最後一段路。
還有鹿和 PEI，大老遠來幫我處理櫃台的事。

送爸爸火化後的空檔，到下坡的全成佛堂，進行燒庫錢和紙紮的儀式。
庫錢其實非必要，一開始善得也明說，台北現在不鼓勵燒紙錢，如果真的要燒，就燒個吉祥數字就好。
只是，如果投胎時，爸爸真的跟庫官借了錢，沒還，心裡好像哪怪怪的。
爸爸屬牛，照表上寫的，要還 216包，最後我們只順應善得的建議，燒了66包。
就算沒還完，也加減還吧！( 庫官應該會想說，以後北部人不能放太多款 )

到了全成，看到那 66包庫錢，堆的比人還高。
頓時有點後悔，應該燒個 10包，意思意思就好。
善得工作人員，幫我們把放不進棺木裡的房子，腳踏車、手機及CD片提來集合，
我們三人拉起圈在焚化爐外的紅色尼龍繩，象徵圍庫錢，
師父燒化前誦經結束，堆的像小山一樣的紙物，漸漸被火吞噬。

回到火葬場等爸出來。
火化時間比預計的久，趕到新莊已經來不及原定的晉塔時間，多待了一會，等下個時辰。
雖然有違爸爸想回台南的本願，但對我們來說比較方便，隨時想來看爸都行，只好委屈爸了。
一切安頓好後，聽媽媽說的，到餐廳吃個下午茶再回家。